第22章 第022章

旁的不说,最近这些日子,附近村庄的人倒是没少往镇上跑。就像镇上的人对县城有着迷之好感一样,村里的人也对镇子十分痴迷,明明乡下集市上也有卖月饼,愣是跑到镇上来买,倒不是为了自家吃,而是送礼面上有光。

安父前两年没怎么重视这个节日,月饼倒是吃了,别的感受全无。今年瞅着荷包鼓起来了,他闺女这段时间又买了不少东西,小小的一个院落越来越有家的感觉了,他琢磨着,要不好好过个节?

才这么想着,先前被他念叨许久的一个人来了。

就是钱大富。

他刚从马车上走下来,就受到了巷子口那群乘凉纳鞋底的老太太们集体注目礼。

钱大富下意识的哆嗦了一下:“安、安大师在家吧?”

纳凉的老太太里也包括了田大娘,她是属于街坊邻里之中,消息比较灵通的人,自然认识这个三番两次前来给安父送钱的富户。哪怕不认识钱大富好了,钱管家以及那辆写着“钱”字的马车,总归是眼熟的。

田大娘指了指里头:“在呢,最近不是过节吗?没见安大师出远门。”

这送礼嘛,本人在场自是最好的,虽说也能让安卉代收,但钱大富此次前来确实另外有事儿。当下,他松了一口气,招呼管家和两个下人搬起礼盒就往里头走。

他不知道的是,他们一走,巷口聚集的大娘大婶就开始交头接耳的嘀咕起来。

其实说起来,安家父女俩搬到这里已经有不少日子了,差不多得有两年光景了,但事实上他们真正引起周围人的注意,确实是今年的事儿。

一方面是安父的名声慢慢打了出去,另一方面就是安父挣钱了。

哪个年代的人都是这样的,穷在闹市无人知,谁也懒得关心街坊里头那个日子过得不好的人。当然,要是跟对方有意见那就另当别论了,或者对方曾经富裕过,突然家当中落了,也一样能引起话题。但问题是,安家父女俩并不属于这其中。

他们刚搬过来时,是借住在安堂叔的客栈里,随后就在附近四处打听有无对外租房的人。打听了一圈后,才搬到了这处小巷子里,父女俩一开始连日常生活都过得磕磕绊绊的,钱也不凑手,到了当年的冬日里,更是苦熬日子,还是房东老太太心善,拿了旧褥子给他们,又匀了一些柴禾,手把手的教他们哪里有卖便宜的吃食,哪个铺面的掌柜心善,傍晚时分去菜市场有便宜的剩菜买……

慢慢的,安家父女俩总算是把日子过下来了。等到了第二年,他们就跟周围的其他街坊融为了一体,乍一看根本就不知道他们是外来户。

再就是今年了。

去年钱大富发了大财,同时也倒了大霉,倒是肥了安父的腰包。钱家一趟趟的派人过来送钱送礼物,每次都是招摇过市的,在这个小巷子里,怎么可能瞒得住别人呢?

等到几个月前,钱大富再度遭了秧……

哎哟,附近的人都知道安家发财了。

田大娘为啥能够在正月里就动心给安父说媒呢?那是因为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也就是消息极为灵通。可事实上,到了如今,甭管消息灵不灵通的,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这些人倒不会直接起歹念,背地里是说了一些闲话,但考虑到安父那个行当有些玄乎,因此即便是闲话也还是有分寸的。更多的人想的是攀关系,而最容易的操作,自然就是说媒了。

不要小看了这群大娘大婶,她们一个两个,全都是保媒拉纤的好手。

看着从县里来的有钱人又带着诸多礼物过来了,她们互相看了看,心下愈发笃定了。

一定要给安大师说个好媳妇儿!

安父还不知道呢,他早先得了傅老太的提醒,刚回家念叨了两句,就被闺女轰出家门。之后,他就把这事儿给忘了,毕竟闺女才十三岁,犯不上啊!

然而,他完全没想过,比起他闺女,他自个儿才是那块香饽饽!

幸好他不知道,所以他才能神态从容的接受钱大富的礼物。

“哟,这次不走量,改走质了?”安父心情不错的调侃了两句,因为这次钱大富送来的节礼之中,是有月饼的存在,不过就三五盒,每一盒几个的那种,倒是包装看起来非常得大气。

除了月饼之外,还有色彩鲜艳的好衣料、茶叶点心等等。

钱大富顶着一张苦瓜脸看着安父。

安父就纳了闷了:“咋了?又遇上麻烦了?老钱你淡定一点,你都已经经历过不少风风雨雨了,要学会从容应对……这次又是啥事儿?”

“好事儿。”钱大富眉头紧皱、嘴角耷拉着,满脸都透着一股子生无可恋,“真的是好事儿,天大的好事儿。”

“那我真没看出来。”

“县太爷让我替他盖学堂,半仙您说这是好事儿吗?”

“他不给你钱?”

“给,就用那些卖煤炭的钱。我算过了,利润虽然不是很多,但肯定亏不了,而且县衙出面盖学堂、请先生、买文房四宝……就算我赚得不是很多,名声上还是有好处的。”

安父就不明白了,这有啥好苦的?不就是盖学堂吗?又不用钱大富亲自上阵。

看出了安父的疑惑,钱大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唉,我这不是被折腾怕了吗?您想想,每一次,真的是每一次,只要跟县太爷搭上边儿的,我一准儿会倒霉。”

“上次卖煤炭,我差点儿就死在了深山老林里,县太爷还怀疑我携款潜逃了!我在他心目中眼皮子就这么浅?”

“再上次就不说了,在县衙大牢里过大年,也是没谁了!”

钱大富心里苦啊!

理智上,他肯定是想接下这活儿的,毕竟盖学堂是天大的好事儿。回头那些学子过来上学,想起房舍是他督建的,桌椅板凳是他让人打的,笔墨纸砚都是他帮着采买的,就算不指望这些学子承他的情,起码他也刷够了存在感。

但情感上……

他想把县太爷拉黑。

那人有毒啊!

安父听完了他的顾虑之后,伸出手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老钱啊,你的顾虑是正确的,但这事儿在我看来,你还是应该去做,必须去做,还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把事情办妥了,办细致了,丁点儿差错都不能有。”

钱大富听懂了:“办好了,县太爷会夸我。办砸了,我一定会倒大霉的,对不?”

他怕的就是这个啊!

其实还有更惨的,就像上次卖煤炭那样。事儿是办成了,结果他还是倒大霉了。

找谁说理去啊?

安父寻思了一下:“这事儿也不对吧?我记得你当初求的是发大财,代价是会遇到麻烦事儿。咱们就按照发一次大财,遇到一回麻烦事儿来算。卖煤炭,你发财了吗?”

给县衙办事,好处自然多多,但这里头利润应该不多才对。反正以安父对那个入错行的县太爷的了解来看,按说应该只会精神上鼓励一番。

说到这里,钱大富眼神漂移了一瞬。

安父敏锐的捕捉到了:“你坑了县太爷!”

“我哪里敢哟!”钱大富差点儿当场喊起了冤枉,“这不是闲着也是闲着吗?那从洛江县的码头上运煤炭去府城,运到了之后呢?我让人把一船又一船的煤炭卸了下来,之后呢?我总不能让空船直接回去吧?”

“你做了什么?”

钱大富露出了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笑容:“我让人采买了府城的商品,运回洛江县。”

安父:……

明白了,既然钱大富是给县太爷做事的,那么一应的商品和运费其实都是县衙来支出的。这个运费自然是来回的,包括人力的开销。毕竟,县太爷只是脑子异于常人,还不至于直接把钱大富坑死。

也就是说,按照县太爷的算法,虽然不会让钱大富亏本,但肯定也不会让他大赚。

但假如钱大富顺势利用了回程的空船做起了自己的买卖呢?

从洛江县到府城,顺风顺水最快也要四天光景。假如遇到一些风浪,或者其他的突发状况,可能会耽搁到七八日。

因此,哪怕交通还算是便利的,运输成本仍然摆在那里。

可如今……

“你咋那么能耐呢?”安父简直无奈了,估计县太爷到现在仍然被蒙在鼓里,想不到这钱胖子还能有这么骚操作。

“闲着也是闲着,半仙你说是吧?正好府城那边好东西多啊,就算是一样的东西,县里的老百姓就是喜欢府城来的。”钱大富想给自己辩解一下的,但最终还是放弃了,“反正就是这么一回事儿,那我也没坑县太爷呢!”

“那我问问你,这次县太爷打算让你承接盖学堂的事儿,你打算怎么从中发财?”安父是真的好奇了,他大概知道钱大富不敢在工程上偷工减料,那怎么样才能从中牟利呢?

钱大富摸了摸他那锃光瓦亮的大脑门,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我打算在旁边多盖一些房舍,租给那些来求学的学子们。”

安父:……

学、学生公寓啊?

“除了住人的房舍,我还打算在那里开一间专门卖笔墨纸砚的,就给它开到学舍的门口。半仙你想啊,学子的时间多宝贵呢?要是家门口就有一间卖文房四宝的店铺,还会特地舍近求远?”

噢,学校门口的文具店。

“我还准备跟那些卖文房四宝的商户商量一下,那他们不给我便宜的价格,我是不可能让他们的东西出现在我的铺面里。”

搁这儿开超市选品牌呢。

“还有啊,县太爷只让我盖了学堂,那吃呢?衣食住行,别的还能讲究一下,住和食咋办?我就琢磨着,我再开个小食肆,学堂旁开一家,学舍旁边开一家……诶,我肯定能发财。”

好家伙,学生食堂也有了。

一旁已经惊到目瞪口呆的安卉,这时终于忍不住插嘴了:“你再开一家洗衣店,雇一些大娘大婶给学子们洗衣裳。让他们拿脏衣服过来,在内里缝上班级姓名,洗好了晾干了叠好了给人送过去。最好再开个凉茶铺子,夏天卖凉茶,冬天卖高汤,还要派人送外卖,学堂不让吃外食,可以送到学舍里!”

钱大富都惊了,惊讶过后是狂喜:“来来,安大小姐您继续说,洗衣裳这个我懂,那个凉茶是啥意思?为啥要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