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您刚才所说，人妖相遇，如果干不过，那就打死不怨！”

“——万物相争，哪来贵贱？”

诸葛小玉真有点意外了。

如此见识特立独行，总觉得，是个柏菈菈会感兴趣的人类。

旋即，人鱼公主不知被何事惹怒，战戟劈开海洋，凌空跃起叫阵，惊起看台一片声浪！

“对了，”第一排视野无限开阔，云修几乎感觉到海水沫子吹拂到脸上，“贵县的迎战力量呢？”

“难道卖票是为了看——人鱼暴打我们游客的吗？”

诸葛小玉：“......”

他左右看看，确保人声嘈杂，念叨两句不会被长耳朵人鱼听去，“自然不是。”

“人妖海水交战，本就是以弱战强——如果连地利都用不好，谈何胜利呢？”

地利？

云修思索几秒。

利用地利分为正向利用和反向利用，前者好说，顺风借风，落雨借水，绝地反击常用，赤壁之战的东风火攻长江便是天时地利典范——但很明显，眼下战局还谈不上反击。

那便是，反向利用了。

敌人擅长什么地形，我们就去潜伏什么地形，用绝大毅力和长时间准备来打伏击，求的就是一个“你觉得你熟悉，但你想不到我更熟悉”的轻敌心理。

莫非——

云修唰地将眼神望向汹涌澎湃的大海。

近陆海面上，隐约浮着些不明显的芦管，散乱分布着，充当气孔，正在惊涛骇浪中浮沉。

云修：“..............”

这是，活人潜在海下做伏兵？

他们怎么敢？！

顿时，云相也不淡定了。

他哭笑不得望向诸葛小玉，“早听说贵县领导班子敢想敢做，今天一见——”云修顿住，“当真不同凡响啊。”

诸葛小玉沉默片刻。

当初，柏菈菈将这办法提出来时，他极力反对过，哪怕人妖有别，诸葛小玉也怜惜这些年轻人豁出命去，在海下做泡子。

那是把命丢进敌方最擅长的领域，如卧底之反间，要吃多少苦？

就不能偶尔消停会搞发展吗？

这不是存亡之战，何须如此下力气？

柏菈菈的回答，颇有丙字战争组作风：

“你还知道发展是虎口夺食啊——迎战海之国，是一本万利、出大风头的买卖。”

“森林有那么多贵金属，如果没有武力，它们就是长埋黄土的命——哪怕挖出来了，我们也保不住。”

“这次交战就是天赐良机，只要我们力战，一定能竖起巡防队强武精兵之名！前年斗狼尚且有人说游兵散勇，不足为惧，那这次力压世界五强海之国呢？”

“我就是要用海底龙宫的脸，为大黑暗森林做嫁衣！”

诸葛小玉听得掌心发汗。

说这话时，柏菈菈脸上是深刻的得失，辛辣又狠厉，如冰原上吹来的罡风，割人心肝。

和往日的平淡迟钝大相径庭。

诸葛小玉默然片刻，“为了什么呢？”

“这只是宇宙任务，未来，你还会遇到许多人类。”

——搞得我也热血沸腾的。

跟过数十1号雇员，柏菈菈堪称是最能带动情绪，最让诸葛小玉操心的了。

这次柏菈菈停了片刻。

“因为母神教过我。”

“要让子民过好日子，无论他们是一个，还是一万个。”

“——为了更光明宽阔的未来，现在无论多少苦，都要吃下去。”

诸葛小玉：“......”

诸葛小玉都不敢看1号雇员的属性面板。

他怕看到疯狂跳跃的野心值。

真的只有女娲能撼动你啊，柏菈菈。

......

回忆被爱茉莉公主的怒吼打断。

人鱼乃海洋之灵，吼叫起来妖力振幅之大，地动海摇。

云修摸着下巴：“她说什么虫？水熊？”

“这是海之国时兴的骂人方式吗——”话语消失在诸葛小玉骤变的脸色里。

他看起来惊恐又愤怒，手掌甚至细微发抖。

云修：“......”我现在不觉得那是骂人的话了。

......

......

看台海域，水下。

爱茉莉的声波够强，强到能穿透浅水，潜伏着的巡防队不约而同动动肩膀，左右对视。

那布朗扯两下防水镜，含住芦苇管冲约瑟芬打手势。

“靠，那条烤鱼骂咱们县长！”

“不能忍！”

约瑟芬柯拉松点头，同样回以手势：

“没错，骂咱们可以，骂县长不行。”

“削她。”

乔尼却摁下了两人疯狂打手势，眼神示意道：

“不要分神，人鱼就在头顶上，注意县长的令旗。”

他抬头往前看，水下世界飘摇又透明，泡得人头发飞扬，第一排打头阵的是狼王尼古拉斯和柏菈菈，浮力使然，二人没有使用常态站立姿势，只是抱着令旗团团蹲下。

那令旗鲜红如血，明黄如瑛，却稳如泰山，没有一丝召唤冲锋之意。

乔尼：“...............”

水熊虫？

乔尼没像常人那般将它视做骂人修辞。

相反，他在思考这是个什么物种，怎么原来从未听说过。

水层淡蓝摇晃，柏菈菈抬头看降落海中的爱茉莉，眼神闪光。身形健硕的人鱼潇洒砸进海里，掀起两米海浪，扑上看台，迎来看客一阵叫好。

灿烂日光下，爱茉莉的白银战甲熠熠闪光。

“我会不会晒黑啊。”柏菈菈吐出俩泡泡。

尼古拉斯：“？？？”

晒黑几个意思，你搁水下泡着晒什么黑，除非你想破水而出，来到太阳下正面迎战——想到这里，他立刻爪子戳她：

“你别上头啊，大局为重。”

“嘿嘿，好斗是百兽本性，真不能怪我。”

“百兽？你不是虫子吗？”

“......啊，原来你听到爱茉莉喊话了呀。”

尼古拉斯：“..............”她喊那么大声，我想不听见很难吧。

然后，狼王眼看柏菈菈站直腰。

“你干嘛？！”

柏菈菈：“怼到我脸前了，不回应实在说不过去。”

“——而且，人鱼洞察力强，海洋又是她们的主场，我要不上去吸引一波火力，万一爱茉莉发现了水下藏人怎么办？”

尼古拉斯：“............”

骗谁呢。

你架这么大看台，不就是想游客气息混杂，好做掩护，让人鱼辨不出巡防队藏哪吗？

“还头头是道。”小狼王不耐烦地把泡发了似的头毛薅回来，“自己想玩就直说。”

柏菈菈没听见这话。

她用很简单的姿势游了上去，只在水中一撑手，身体舒展开，整个人却比长了鱼鳍更敏捷，嚯地窜出几十米，眨眼逼近水面。

巡防队瞬间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