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涩气

每年圣诞节前后,江城就要大降温,像是现在这样,只穿卫衣或者长袖,外面再罩一件外套肯定是抵不住。

令乔安年挺感意外的是,在内裤上挑选半天的贺南楼,在选购内衣裤上还挺快。

一盒一共也就四条内裤,加上三套保暖内衣,花了乔安年五位数。

这要是给他自己买的,他估计能心疼死。

喔,不对,如果是买给他自己的,在看见内|裤的单价时,他压根碰也不会碰。

现在,听见“叮”一声扣款信息,乔安年连眼都没有眨。

嗯……不管怎么说人好歹是个霸总,又是含着金汤匙出生,总不能让人生活水准降得太厉害。

买完单,乔安年从店员手中接过购物袋,走出店。

他刚要继续往前面走,却看见贺南楼拐向左边,也就是他们来时的方向。

乔安年诧异地问道:“怎么往回走?不逛了?”

贺南楼:“嗯。买贴身的衣物就可以了。我们两个身形差不多,我可以穿年年哥哥的。”

“这怎么行?那些衣服我都穿过了,好歹去选个两三套。去,再去选个几件。”

乔安年把手里的购物袋都给拿在右手,手放在贺南楼后背,推着他往前走。

贺南楼之前花钱从来没看过价格,不代表他对金钱没概念。

乔安年现在手头显然不算富裕,从公寓面积就能看出来。

以前他们不缺钱的时候,乔安年花钱都从不大手大脚,甚至对他自己可以称得上是抠抠搜搜。以他对乔安年的理解,他今天买的这几样,这人不知道要一个人省多长时间。

他本身也没有太多的物欲,穿什么衣服,或者是什么鞋子,对他来说只要合适跟舒服就可以,并不在意牌子,或者是一定要追求品质。

贺南楼摇摇头:“不了,逛商场好累。”

乔安年没那么好忽悠,他狐疑地盯着贺南楼:“可是我们也才刚开始逛而已。你是不是……”

乔安年停顿了一下,微带着些无奈地道:“你该不会……是为了替我省钱吧?我确实可能没有……你的那种身家,但是给你添置几件新衣服的钱还是有的。你不需要替我省钱。”

贺南楼将自己身上的外套拉高,放在鼻尖轻嗅,“我喜欢穿年年哥哥的衣服,上面有年年哥哥的气息,很好闻。”

乔安年老脸一热。

小楼这也太……涩气了!

贺南楼坚持不肯再买衣服,乔安年对自己的审美信任不过,买衣服这件事也就只好暂时搁置。

他们两人鞋子的尺码不同,贺南楼一直都是穿的乔安年偏大一码的一双运动鞋,但事实上应该还是没有那么合脚。

乔安年就给贺南楼一口气买了三双。

如果不是贺南楼阻止,大概他会把贺南楼试穿过的都给买下来。

上午的时间,乔安年大部分就是陪贺南楼在商场买买买度过。

临近十一点,乔安年在征询过贺南楼的意见后,两个人一起去了趟超市,买了食材回家自己煮。

乔安年负责烧饭做菜,贺南楼就在厨房给他打下手。

因为他们下午没有外出计划,晚上大概率还是在家里吃,因此,今天的午餐乔安年做得稍微多了一点,比昨天多了两个菜。

六菜一汤,有荤有素。这样晚上就只要把中午的菜热一热,省一顿烧菜的功夫。

乔安年昨晚上一晚上没怎么睡,上午又一大早陪贺南楼下楼吃早餐,还陪着一起去逛了商场,回来又一刻不停地就进了厨房,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已经是濒临极限。

吃饭的时候就一直在打呵欠。

“我来收拾,你进去睡。”

贺南楼从乔安年手中接过碗筷,让乔安年先回房睡。

乔安年又重新把贺南楼手中的碗筷给拿了回去,“不行,你手腕上的伤还没好。我跟安琪说过了,今天不去工作室,有一下午的时间都可以用来补觉,不差这一时半会。”

贺南楼手腕上的伤没好,乔安年还是自己去厨房,给洗了碗筷,又拿抹布擦了桌子。

全部都收拾完,乔安年已经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还惦记着给贺南楼上药这件事,强打起精神,给抹了药。

抹完药,乔安年把脚上得拖鞋一踹,往床上一躺,整个人一滚,侧躺着,睡意朦胧地道:“我太困了,我先睡一觉。你要是困,你自己也上来睡啊。”

乔安年伸手要盖被子,贺南楼握住他的手腕,提醒他:“手上的药还没洗。”

“不要。好困,我要睡觉。”

乔安年另一只没有碰过药膏的手把被子给自己盖上,回话的功夫,眼睛已经闭上了。

手指传来纸巾的触感,乔安年一怔,他勉勉强强睁开眼,视线里,贺南楼坐在床边,在拿着纸巾,一点一点地地给他擦掉纸巾上的药膏。

乔安年不好意思躺着让人给他擦手,一只腿迈下床,“我还是自己起来去洗个手……”

贺南楼双手再他肩上轻压了下,“别动。”

只是用纸巾是没有办法把手上的药膏给去干净的,贺南楼去打了一盆水。

热水把毛巾沾湿,拿起乔安年涂过药膏的那只手,仔仔细细地擦拭干净,又替他将擦拭干净的那只手,给温柔地放进被子里。

乔安年的眼睛被毛巾的温热给熏得起了水雾。

十六岁那年,他只身一人来江城。身上带的那点钱很快就花完,又还没有找到工作,只能睡在露天的公园,接公共洗手间的水洗漱。没有一分钱的时候,也喝过公共自来水。

一开始,不习惯,每次喝了之后,胃都会出现不舒服的情况。有一次,喝得他胃实在绞痛得厉害。

没有钱看病,只能一个人躺在在公园的草地上,蜷缩着身体,就那样扛过去。没有躺在躺椅上,因为躺在躺椅上很容易被注意到。躺在草地上,只要他不动,别人就会以为他被阳光晒得睡着了而已。

后来,终于有了工作。

生病不敢请假去看病,去医院又是一笔开销不说,请假还得被扣工资,都是钱。

有一次,眼前一黑,一个人从工厂宿舍的上铺摔下来,手撑了下,膝盖还是跌得都是乌青。

有时候,实在扛不住,去了医院,护士忙,他也是一个人拔了手背上的吊针,马上就销假回去工作。

这些对他来说,都算不了什么,比在家里好多了。

至少不会写着作业,门就被拍得直响,要求去哄弟弟妹妹,或者是听见他后妈在屋子里指桑骂槐地骂。

也不会无缘无故,就遭致拳打脚踢。

这些年,他像是一个拧着发条的小马达,一个人转啊,转啊。

安琪他们都说他像是一个永动机,好像永远没有觉得累的时候,可以一直超长时间待机工作

他也一直都觉得自己特别厉害,像是一个超人,有用不完的精力。

可是现在,躺在自己的床上,他忽然觉得自己像一个充气球,有气,在一点一点地从他身上出逃。

“没伞的孩子更加要努力地奔跑”。

很久以前,他在网上看过这句话。他当时其实没什么特别多的感触。

有没有伞的,他反正一直都在奔跑。

就算偶尔被淋湿,也总有开太阳的时候嘛。

现在他才发现,他也没有那么喜欢奔跑。特别是像这两天这样,可以空下来,能够有个人陪着一起聊天、逛街、吃饭……还会在他很累,很累的时候,很温柔地把他的手给擦了。

这样的话,如果哪一天生病了,是不是不会只有他一个人?

贺南楼起身去倒水。

乔安年连忙把眼睛给闭上。

听见洗手间传来的倒水跟洗手的声音,乔安年莫名觉得一阵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