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二章

这件事,还要从一个月前说起。

当时微生羽在炼丹，龙战坐在他身边上星网实战，是不是还挨挨蹭蹭,见道侣沉迷炼丹不可自拔，又悻悻地投入星网寻找对手。

【您的好友银戮先生与您分享了一张名片。】

【银戮：族叔银阴阳,修行阴阳剑道,尔可与之一论剑道。】

正有些心浮气躁——微生羽这一炉丹药炼了整整两个月了，收到这条信息,龙战定了定心,谢过银戮后，对那位银阴阳前辈发了好友申请。

银戮提前通了气,那边很快就通过了。

【银阴阳：小老弟,我有专门的剑室,你来不来？】

龙战自然应邀，对方发了传送门，二人很快在剑室见面。

“见过前辈。”

龙战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银阴阳笑道：“不用这么多礼数，而且我虽然有活过十来万年的记忆,此生还不足七百岁，还不肯服老，小老弟不介意叫我一声老哥就好。”

龙战有些为难,“银戮前辈唤您族叔？”

银阴阳摆摆手,大咧咧地说：“新人进了房,媒人扔过墙,管他呢。”

“……”

这话说的。

龙战也不是拘束的人,见对方如此盛情，便也笑道：“那我就厚颜叫一声老哥了。我在剑道石里参悟阴阳剑道，近日略有所得,还有劳老哥指点一二。”

“哦？”

银阴阳一喜，“来来来，指点的话就不用说了，打一场就是。”

相交虽短，龙战多少领教了他的“爽快”，欣然应战。

两人痛快地打了一场。

“水火不容？不错不错。”

“生死相转？好极好极。”

“阴阳无极？有点意思。”

银阴阳打架的时候是不说话的，这在叭叭叭的，是他的剑灵。

打完了，银阴阳才开口。

“小老弟修炼两极剑道，领悟水火，生死，阴阳。不过，你的两极还是有些许偏倚，做不到势均力敌。

比如这水火之间，以水火相冲之性，爆发极强的杀伤力。

再如这生死之剑，予死夺生，剑出必见血。

还有这阴阳之剑，虽还不成熟，但已经有些阴阳相夺，对付阴阳体质的人，使其阴阳失衡，以此致命的意味。

杀人足够了，不过剑修修剑只杀人是不够的，修剑亦修心。

水火生死阴阳虽是两个极端，但未必不可共存，除了毁灭，还应有生之意。”

顿了顿，银阴阳搜索了一些画面。

“你看，火烧水，是为毁了它。但水灭火，却衍生了生之意。”

森林大火，天降暴雨。

扑灭火焰之后，不仅林中活物得以逃生，水滋润土地，火烧的灰烬也成了养分，造就一片沃土，对植物的生长大有好处，而植物茂盛，活物便有了食物，更利繁衍。

置之死地而后生，便是如此。

“还有生死，你的剑上死气很重，夺人生机。但只是这样恐怕不够。每个人活着，其实也在死去。多活一天，就离死更近一天，这事复杂得很。一剑破生死，说的不只是杀人，而是要他死就死，要他活就活。”

见他若有所悟，银阴阳道：“这两者我只有一点粗见，阴阳之剑我就要多说两句了。”

“前辈请讲。”

龙战虚心求教。

“又叫上前辈了。”

银阴阳笑话了一句，释放了自己的剑意。

“你觉得，阴阳是什么？”

龙战道：“世间万物，皆为阴阳。”

“水火，生死，冷暖，日出月落，都可成就阴阳。

晚辈领悟阴阳如此缓慢，便是遇到了一个困境。我修炼两极剑道，并不求阴阳相和，而是体悟事物的两个极端。

以火克水，以水扑火，或是生，或是死，两者只存其一。

但当晚辈领悟阴阳，却恰如前辈所言，放眼所见，阴阳相生，阴阳相克，却是共存的。

世间有阴阳，是为了生。

我修阴阳，却是为了夺生。

这一度让晚辈心生惶惑，取其极端是否正确，毕竟世间盛行中庸之道，阴阳调和，以死转生，方是归宿。”

银阴阳经验老道，一听便知问题出在哪儿了。

他拍拍龙战的肩膀，“老哥这么说吧，我们追寻剑道，只看结果，不看过程。”

“你对自己的两极剑道心生迟疑，便是沉溺于过程，忽略了结果。

你的剑想要的是什么？

是极阴极阳，十死无生。

过程是否中庸不重要，你出剑的结果就是极端。而你说的共存，也不是问题。毕竟阴极阳生，阳极生阴，到了极端处，它们的另一端自会诞生。”

他用剑气画了一个圈。

“我觉得，你之所以迷茫，就是陷进了这个圈。”

银阴阳随意指了圈上的一点，“假设这一点是极阳，你一剑杀出，便成就了至阳。”

“但你会发现，阳极生阴。而阴会越来越盛，渐渐压制阳气。等到至阴产生，阳气又会反扑，慢慢压过阳气，回到终点。”

他的手指随着圈游走一圈，回到了最初的那一点。

“你看它不再是极端，而是变成了循环，是不是？”

“正是如此！”

龙战激动道。

他就是看到了阴阳循环，才对阴阳两极产生了一点茫然。

——不论怎么样都要回归循环，他取其极端的意义何在？

银阴阳摇了摇头，又在圈上随意一点。

“如果我从这里出发，不论它是极阴或者极阳，做过一圈，还是会回到起点，也就是终点。但你别忘了，这句话成立的前提是，这个点，是极阴或是极阳。如果它只是偏阴或者偏阳，它还能动吗？”

不能。

它不成延展出一个圈，仅仅只是一个点，只能停留在原地。

银阴阳的手指再度在圈上转动，一遍又一遍，速度越来越快，“这是循环，无穷无尽。但想要这个圈永远存在，而不断开，前提是圈上的每一个点都可以成为至阳或是至阴，循环的每一个点都是两极。”

“这，就是两极剑道。”

剑气小圈应声散开，化作无数细点。

开始演化。

但凡剑气上是至阴至阳，会构成新的循环小圈，但若只是偏阴偏阳的剑气小点，只会停在原地不动，循环终止。

无限循环的前提，是圈上每一个点都是极端。

龙战脑中一声轰鸣，陷入顿悟之中。

当他再度睁开眼睛，眼中的迟疑和茫然已经悉数消失不见。

“多谢前辈赐教，战感激不尽。”

龙战郑重行了一个剑礼。

银阴阳忙扶起他，“你看你，又客气了吧。”

龙战咧嘴一笑，拱了拱手，“谢谢老哥，承蒙指点，我已有所悟，需要闭关几日。回头，再请老哥吃酒啊。”

“哈哈，好说好说！”

银阴阳是个爽快人，也喜欢爽快人，见龙战如此直爽，很是开怀。

龙战告辞，银阴阳掏出一个看起来像鹅卵石一样的黑石头。

龙战一惊，“好浓的阴气！”

银阴阳道：“我早年在外游历，有幸进了一处秘境，得了好些阴阳石。老弟若不嫌弃这是我用剩下的，我这就快递给你啊。”

这是为龙战铸造本命剑的好东西，他也没有推辞，只笑道：“那就多谢老哥了，回头，我也送老哥几葫芦我道侣徒弟炼的丹。”

至于他道侣炼的丹，可舍不得送。

银阴阳没听出里头的猫腻，欢喜道：“那敢情好，我就等着小殿下的丹药了。别说，抢了九天，我愣是一颗都没抢到呢。”

临了，才想起来问一句：“小老弟的剑可有剑灵了？”

龙战据实已告：“已有灵性，尚还混沌，未曾开智。”

银阴阳便说：“那回去就把墨阴石用上，这东西出自仙界碎片秘境，非常有灵性。有了剑灵，它能洗涤剑灵灵智，让它们更聪明。也是帮助剑灵开智的好东西，不可多得啊。就是有一点，我得说在前头。”

“老哥你说。”

龙战洗耳恭听。

银阴阳说：“这阴阳石可能有点邪性。我的剑灵吃了它之后，聪明是聪明了，可活泼太多了。刚才你也看见了，打个架还嘚啵个不停。也不知是我的剑灵本来就这德行，还是阴阳石的功劳。总之，如果你的剑灵也变得这么不着调，可别怪我啊。”

龙战自然说好。

两人道了别，都很高兴。

龙战退出星宝，才转头看了眼还在炼丹的道侣，就收到星宝的消息。

墨阴石已经送达。

龙战有些惊讶，请星宝把东西送了进来。

而后就在微生羽身边闭关领悟。

修士之路，良师益友，远胜一切资源。

龙战得了银阴阳的倾心指点，很快摒除从前的弊端，真正领悟两极之道。

不仅是阴阳，从前的水火、生死，不足之处也被弥补。

灵力不断催灌入剑，剑魂绕剑而生。

两极阴阳，不断转换。

不知过了多久，剑骤然一声嗡鸣，龙战自修炼中醒来。

嗡嗡——

本命剑不断颤动。

龙战一喜，它要开智了，生出真正的剑灵！

又过两日，终于，剑灵说话了。

“啊！！！我活了！我活了！！我活了！！！”

轰！

尖叫声太刺耳，炼丹正炼到关键处的微生羽被惊动，手诀一错，炸炉了。

龙战吓了一跳，想也不想横剑挡在前头，把道侣抱在怀里，快速退后。

于是，刚“活”了的剑灵被炸地上蹿下跳。

冒着烟的剑，指着微生羽，问他的狗主人：“这个小妖精是谁？”

龙战一巴掌打过去，“什么小妖精，这是你主人的道侣，叫大主人。”

“道侣？！”

剑灵尖叫，“剑修的心里只能有剑，你居然有道侣了？你有我还不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