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牙齿

不是吧魔头你! 多梨 5544 字 6个月前

冯昭昭身体没什么大的伤痛,大多是皮外的跌打损伤,最严重的,还是一双手。

右手两根手指最惨重,纤长漂亮的指甲直直地从中折断,一层皮也被她撕咬掉,拉扯出长长一道伤口。

不知怎么,傅惊尘没有为她治疗,只有旁侧略通药理的嬷嬷,为她包扎了指头。

用的药也是平平无奇,对这种伤几乎没什么作用,只是暂且地镇痛清凉罢了。

花又青进来的时候,冯昭昭刚好在换药,

刚刚遭遇如此可怖之事,手指触目惊心,她犹含着和煦的笑,柔声问她,可用过晚餐

花又青摇头,看她的手指,委婉提醒“用这些药,怕是要两三个月才能恢复原状。”

“尽人事知天命吧,”冯昭昭说,“倒是青青姑娘,我听傅公子讲,说你为救我,被妖物所伤此救命之恩,我不知该如何相报。”

冯昭昭说得情真意切,却教花又青面红耳赤。

被那黑影戾气所伤,也不是为了救冯昭昭,而是情急之下,为救傅惊尘。

怎么傅惊尘说的,就像她完全舍身去救冯昭昭一样

她说“哪里,我只是略尽绵薄之力而已,主要还是我哥他”

没说完,忽而噤声,顿住。

傅惊尘把这样大的恩情,全都给予她,必定有他的意思,她现在不能拆了他的台。

他是为了什么

花又青知道冯昭昭日后地位尊贵,甚至于,在皇帝生病后,冯昭昭几乎掌握了整个姜国朝政,大权在握;而这些,傅惊尘都是不知道的。

她以为,对方只当冯昭昭能位及皇后,辅佐帝王,做一个贤后这些都是能测算出的宿命。

唯独真实经历过今后的花又青知道,冯昭昭的确有帝王相。

且不提这些,只论冯昭昭日后的国母身份,若说她对花又青心怀感激

“我的确是故意的。”

幽深冷月夜。

陶罐中的药材已然熬化,一点儿渣都不剩,俱化作水,倒入碗中。

傅惊尘将这碗泛着赤土铁锈色的汤药放在桌上,等待它放凉些。

“你与她同为女子,说是你救了她,她对你感激和敬重只会更多,”傅惊尘说,“若是说玄鸮门救了她,她所感谢的,也只会是玄鸮门她知玄鸮门和冯节度使有交易,更大概率会认为这不过理所应当。”

花又青不解“那你为什么不说是你救她呢”

傅惊尘说“我要她的恩情又无用。”

花又青“”

“只有你最合适,”傅惊尘说,“况且你的确也受了伤,出了不少力,如此说,不算撒谎。”

花又青坐下。

傅惊尘吹了吹那药,自己先尝了一口,试试温度,确保不会被烫伤后,才自然地递给花又青。

花又青低头,小口小口地饮着。

最后一

帖了,她同自己说,再难受也忍着。

药喝久了会苦,待喝完药,口腔中都是那泛着寒梅味道的苦味。

常人喜欢在喝药时加些糖或蜜饯果子压一压,花又青不会。

这些东西多多少少会影响药效,若是吃了,那岂不是白挨了一顿苦只为了尝那一点点甜

本末倒置。

熬药的罐子取下,火尚未消。

傅惊尘往上面放一个铁丝网,借着幽幽炭火,烤些带壳的花生、细细的地瓜。

倒不是不买好的,今年年成不好,能买到的地瓜都是这样细细小小,像北方冬天里的小老鼠,缩缩着,拖一根长长尾巴似的根。

他问“冯昭昭的手指,你可帮她治了”

“我刚想问呢,哥哥,你是故意不帮她治的么”花又青说,“不确定你是不是有其他打算,我没敢动。”

“瞧你,小时候天不怕地不怕的,怎么现在做起事来反倒畏手畏脚了”傅惊尘笑,“我现在花心思给你铺路,可不是想让我的宝贝妹妹这样小心翼翼的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不必事事都考虑到我。青青,我信你自己也能做得出色。”

明明是夸奖,她却觉心在跳。

花又青嘴唇又干了,大约是下午没有喝水。

“那哥哥的意思,是让我亲手帮冯昭昭治伤”她想了想,试着从傅惊尘的角度推测,隐隐约约明白了,“你故意不给她治疗,也是打算留给我从她的视角来看,就是我舍身救了她,尚在病中,又不顾身体为她治伤”

傅惊尘赞许“孺子可教。”

花又青小心翼翼地提出疑问“可是,我为她付出这么多,掏心掏肺的,你就不怕她爱上我么”

傅惊尘沉默。

铁丝网上的花生烤熟了,壳子虚虚一层黑,他取下两个,剥开外壳,取出焦香焦香的花生仁,抬手,作势要递给花又青。

花又青伸手去接“哥哥,你在想什么”

傅惊尘说“你倒是启发了我,我在想,女修和女修之间是否能双修。”

花又青“”

傅惊尘说“我想,爱同感恩没什么关联。掏心掏肺的付出,也并不会让一个女人爱上另外一个女人。举个例子,青青,我待你好,难道你就会爱上我么”

花又青正嚼那花生米,闻言,呛住“”

她咳得脸红,不看他脸“难道哥哥你是个女人”

傅惊尘大笑,摇头,宽容“坏孩子,你知道我只是在打趣你。”

花又青伸手顺着胸口轻拍,顺下那股气“我也是在打趣哥哥而已。”

玩笑归玩笑,花又青一口气吃掉了傅惊尘烤的所有花生和地瓜,便起身,去帮冯昭昭治好她手上的伤口。

治疗之前,花又青言明,治疗术法其实只是激发她身体的愈合能力,就像早早催熟一颗果子,虽外面瞧不出什么,内里还是生涩的。

虽然

能帮她一时恢复伤势,但这些手指还是伤到了,往后几日,她还是需要小心翼翼,倘若再受伤,那便是重上加重。

冯昭昭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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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半开玩笑“要那么长的生命做什么如果庸庸碌碌,一生无为,纵使活到百年,寿终正寝,也不过是归于尘土;可若能一展抱负,做出一番事业来,纵使短短三四十载,亦能青史留名,万年延续。”

花又青赞“冯姑娘当真通透。”

她施咒牵法,快速催发肌肤生长、骨肉愈合,真心地说“你会有一方天地。”

花又青非世中人,也忍不住牵挂那些生于动乱中的百姓。

几年之后的事情,她都亲生经历过,因而也清清楚楚。

姜国历代以文治天下,重文抑武,本意是开国君主稀释兵权,为防止武将拥兵自重,谋逆皇位。

分散兵权的同时,又重用文人,世家子弟,若不走科考之路,只靠祖荫,只能求得几个无实权的芝麻小闲职,难以往上走。

开国君主不拘一格选拔人才,又广听贤言,采纳谏书。

一时间,朝中重臣,皆是清贫子弟出身。既是从田地中来的,所行所策,自然是为民分忧,一时间,前两代,姜国空前繁荣,开国君主亡故后,其圣贤之主的名声,亦代代相传。

可如今的姜国已渐渐不复昔日荣光了。

人性自私,不单单是世家子弟会结党营私,那些通过科举入朝为官的清贫子弟,也会如此。

所有越过龙门的人都不愿子弟再回江河做鲤,于是开始弄权玩术,彼此间心照不宣勾结,联姻,收徒,今日犬子认大人为老师,在大人手下做事,还请大人替我多多照拂;来日大人千金同我学生成亲,我必定也会提拔一二

偏开国君主又定下规矩,不许杖杀文臣,更不许折辱上谏言官。

一层层,盘根错节,臣子、世家,累累地抱成一团,密不透风,已然成了榕树深植土地的根,等君王意识到后,已经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不能轻易更改了。

莫说杖杀文臣,纵使庭前责打文臣,亦会被群情激愤地声讨,责备这是“罔顾先祖条例,乃不仁不义不孝之举,君主失行如此,老臣痛不欲生”。

当今君主,就是仁爱之君。

继位十余年来,严格律己,从不曾苛责宫人,亦不会对臣子发怒。

这样的仁君,若是在盛世,乃百姓社稷之福;可惜他在乱世之中,只能一寸寸地将城池拱手相让,一个“仁”字压着,纵有改革之心,也无法对沉疴难改的文官下手。

冯昭昭就是那个转机。

太后过世,皇帝重病,太子尚年幼,冯昭昭坐上龙位,暂掌朝政,提拔多位有改革之心的臣子,一力推举改革之策,重用武将,手腕强劲果断,甚至还破了不得杖杀文臣的先例。

这是花又青所了解到的一切。

不过,冯昭昭的名声要坏上许多,民间更是极具扭曲之意,将她刻画做妖异夺权之妇。

花又青对她却有好感。

心思仁慈的人,在乱世中是成不得大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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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虑到这点,花又青不由得又重重一惊。

此时此刻,她已经开始有这样的念头,现在的她,和傅惊尘又有何区别

不知不觉,花又青已经开始用他的视角来看待这些事了。

有朝一日,待幻境分崩离析,她回到清水派中

真的还能恢复到之前的道心么

如今的花又青,已经被那番“善因善果”的言论所困住了。

若人人不能享用自己种下的善果,反倒要替别人承担恶行这所谓天道,当真公平无私么

次日清晨。

一行人动身前往京城。

此次出发乃迫不得已,苍天不垂怜,王不留抢了乞丐的钱,被丐帮追杀。

恰逢温丽妃又受重伤,听闻她伤到心肺,急需人前去过去照顾接应。

出发的这一路上,处处都

可见傲龙派弟子的通缉令。

花又青下马看了一阵,那通缉告示上,不仅因为傲龙派弟子“砸”贞节牌坊,在牌坊倒下后,村中又诡异地死了一批人,官府现在认为,是傲龙派弟子打击报复,特意以术法引来怨灵。

那可不是什么怨灵,而是村子里世世代代造下的孽。

花又青在告示前驻足片刻,默默上马。

王不留的那匹小灰驴被丐帮抢走了,他现在鼻青脸肿,坐在卓木马后,叫屈“那个乞丐端着一碗铜钱走到我面前,什么话也不说,一脸横肉,不屑一顾他比我都高、都胖我哪里知道他是来讨要的哪里有这么肥的乞丐我还以为他是将钱施舍给我”

花又青叹“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人家专业做丐帮弟子,教习武术,素日里还是江湖包打听,情报线索,每月发下的银子,不比普通人少,更不要说日夜乞讨赚钱了青壮年,好手好脚,若是乞讨不赚钱,他们为何不做些其他的”

说完后,她又评价“不过无论怎么说,抢乞丐这种事情,说出去也太丢人了,以后出门别说自己是玄鸮门的人,丢脸。”

丐帮的人,虽然精锐者不多,但胜在数量碾压性地高。彼此间又团结,一呼百应,好几次,傅惊尘险些将这些纠缠的人全杀了蚂蚁虽小,集群亦能咬死大象。

每次夜黑风高,傅惊尘被这些乞丐烦得起了杀意,花又青敏锐有感,守着他,绞尽脑汁地规劝,劝他莫要滥杀无辜,节外生枝,切不可同弟子遍各国的丐帮交恶,劝他不看佛面看僧面,也要为妹妹积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