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炼丹炉

不是吧魔头你! 多梨 6114 字 6个月前

嘀嗒。

有些热

好热

符咒贴着她的心脏灼伤,竟生生地将花又青痛醒。

外面狂焰热浪,好似身处那话本子中的火焰山。

花又青睁开双眼。

她错愕地发觉,此时此刻,她同金开野竟在一个大瓮之中不,是炉子。

一个巨大、可以容纳三人站立的炼丹炉。

金开野满头大汗,正动真气来织造护体的结界,看她醒了,咧嘴一笑“你醒了”

花又青迟钝“我们这是在哪里”

在哪里

在衣雪峰、白衣派后山的炼丹炉中。

千年玄铁铸成的炼丹炉,刀枪不入,不惧水火,饶是火灵剑也不能斩下分毫,坚固不可摧。

千百年来,白衣派以此炉炼制神仙丸,代代秘传,血肉为祭,魂魄作引。

金开野尾随白衣派那两位长老,本欲救下青青,却寡不敌众,被二位长老反手擒住,和花又青一同被抛掷在着炼丹炉中,他们此刻只想保守秘密,不在乎其他,只想将两人和幻心草一起,来炼制能延年益寿的长生丹。

白衣派炼制丹药,向来要以生命做祭。

就连那不公布秘方的神仙丸,同样要以活人和幻心草一同炼制。

花又青懵了,急急提醒金开野“金宗主又何苦进来我已经说过了,我死掉的话,就回家了你不必来救我,何苦为此白白搭上自己性命”

如此说着,她欲以火灵剑刺那炼丹炉。

可惜符咒伤她心肺,一运气,胸口便痛到无法聚力。

“没用的,别动,”金开野爽朗地笑,“我被制住前,看到了梁长阳,他脑子不笨,必然会向傅惊尘通风报信,没事,他很快就会回来救我们。”

他看着花又青“你这样关心我,我很开心。”

这么一说,花又青略微放了心也没有完全。

既然梁长阳活下来了,那就证明,傅惊尘如今还是想要亲手杀她、拷问她的。

没关系,她身中符咒,大约也活不过今日了。

只要能救走金开野便好。

千年玄铁炼丹炉中,温度节节攀高,其中炽焰真火开始发威,花又青受伤,无力格挡,而金开野使出真气,在炉中结了一个小结界,暂且保护他二人,才不至于被真火灼烧、炼化。

可真气也有耗尽的一刻,渐渐的,金开野便有些吃力了,汗水越来越多。

花又青建议金开野莫浪费真气,只保护他一人便可。

她死掉也没关系的。

这个建议遭到金开野断然拒绝。

他告诉她“别再说傻话,你就算是要回去,也得体面地回去留在这里,不是白白让恶人得逞。”

花又青乖乖

“喔。”

你跟傅惊尘时间久,都被他带坏了,金开野说,一个一个的,都不在乎自己身体heihei也不知道旁人心疼不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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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又青呆了呆,抱紧膝盖,轻声“我真的变坏了。”

“也不是骂你,别难过,”金开野说,“那小子,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可你跟他能学些保命的招数,我还是挺高兴的。”

说到这里,他咳几声,觉出情况不对,暂不说话,保存体力。

炽焰真火越来越旺,旺到金开野开始有不妙预感。

这东西果真非常物,竟能持久地燃着还有那梁长阳怎么还不搬救兵过来

此炉炼丹,以魂魄为祭,青青不知,他却知道

若她当真被炼化魂魄,又怎能“回家”还能回去吗

这才是金开野担忧的原因。

他不敢讲,怕青青害怕。

再这样下去,只能用那一招了。

金开野额头冒汗,他抿一抿唇,从胸口中,取出一块布料,递给花又青“青青,你当时给我的东西,这么多年,哥哥一直都留着。”

花又青说“金”

“莫再叫我金宗主,这么多年过去了,还

不肯认么”金开野苦笑,倒没有执着再提认不认哥哥的话,在怀中又掏一掏,再掏出那已然焦脆的纸条,一起递过去,“我都知道了,也不会同任何人说不过没关系,你怨我,也是应当的,没关系。”

花又青沉默地接过那片布料,待拿到手掌心,才意识到,这是当年堕入黑水塘时,自她身上扯下的那一片。

是当初小黑去报信的那一片布料。

那一次,金开野没有来。

布料早已褪色严重,被人常常抚摸,摸顺了每一处边角,原本的略微有硬意的棉布,如今已经软得像一块真丝绸布,缝隙中稀稀疏疏地透过光。

还有一个纸条,已经被烘焦,只看到上面有字,还没看清写得什么,便悄然碎裂。

她接过来,却只能接到一手的碎屑。

“什么”花又青问,“这是什么”

“大楚兴,陈胜王,”金开野有些吃力了,源源不断的真气输出,已经渐渐感觉到身体被掏空,“你当年告诉过我的事情,我从来没有忘。”

花又青说“你在说些什么我听不懂啊。”

她见金开野情况不妙,立刻取出叶靖鹰给她的那些丹药,要喂给他。

金开野摇头,此刻正在运功,若现在服药,便不能以真气护住青青了炽焰真火威力太大,青青身体受不住。

他不想让妹妹这样难受地“回家”。

况,若她魂魄受伤

谁知,还能不能回去。

见他不吃,花又青只能另辟蹊径,将那药全都吞下,拼命地疗愈自己的伤,虽知不过是徒劳,纵使吃光这些丹药,也无法化解温丽妃那一掌符咒的狠戾。

不顾后果地

全部吃下,勉强也能聚气,双手贴在金开野后背上,花又青忍痛,化着药,开始用力为他灌输真气。

金开野剧烈咳嗽,那些烟灰全被他独自吸入腹中,他强自撑着,用身体给花又青撑起一片空档,耳朵嗡嗡地痛,已经几乎听不到妹妹的声音,只能努力、努力集中精力,去听,想要再多听一些,“我不知道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哥哥是个很没有用的人,我其实没有什么天赋,这一辈子,只想和你,和爹娘在一起,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如果当初我没有被玄鸮门选中,说不定,现在就做些小生意,或者种着父亲母亲开的那几块田地现今听君主允许女子入朝为官,妹妹你也可以进学堂读书,识字。”

好在,还在他坚持下来,听懂了妹妹的暗示。

树立威望,培养自己的人脉。

只等反了蓝尽忠,杀掉他,掌握权力,就能给妹妹自由。

距离实现这个目标只差一步。

若蓝尽忠被傅惊尘杀死,算恶人被天收;可倘若傅惊尘死在蓝尽忠手上,此刻他元气大伤,金开野亦能手刃仇人。

只差一步。

他希望蓝尽忠死,傅惊尘胜,快快来救走妹妹。

金开野自知并非天命之子,只是个没什么野心、只想同家人在一起的普通人。

源源不断的血从他嘴角冒出,花又青苍白着脸,开始铆足劲,给他输送,几乎拼尽全力。

“停下吧,”花又青说,“我不会死的,我向你保证,我不会死,不要为我这样”

“我再怎么无能,也是你哥哥,留着些真气,等一会儿保命用”金开野的鼻子和耳朵开始流血,他忍着咳嗽,不想吓到她,迅速背过身去,背着花又青,悄悄咽下一口腥甜的血,又一口,喘着气,“我不能看着别人拿我妹妹炼丹。”

花又青鼻子发酸,眼泪疯狂倾落“不值得,我这身血肉本就没什么用处你”

“听我说,青青,”金开野急促,此刻,脸上只有解脱,“先听哥哥说完,好吗”

花又青吸着鼻子,双手贴在金开野背上。

她已感觉到,手下肌肉在发抖,有些地方已经僵了,他的五脏六腑几乎都要在这火焰强大的压力下碎掉,几乎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如一个不见底的深坑。

花又青从喉咙中发出一声带着泣音的呵啊,淌着泪珠,呼吸钝痛,只想救他。

“这种日子,我已经过够了,没止境地死人,还都是身边人,没完没了地看着认识的人去死,杀朋友、杀兄弟,我想回家种田,打猎砍树,劈柴捉鱼,”金开野说,“日出而起,日落而息,给妹妹买布做衣裳要她风风光光,倾倾,哥哥对不起你,都是我。”

都怪蓝掌门看中他。

父母爹娘受他连累,妹妹亦颠沛流离。

都是他的错。

他们本该是平静的一家,是大时代下安分谋生的平头小百姓的,是芸芸众生中最普通的那些。

花又青说

“你不要说话,我帮你我能治好你。”

她其实已经不确定了,只觉所有真气输入,犹如泥牛入海,丝毫得不到反馈,就像他内里已经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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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现在这么厉害,我很

开心,”金开野说,“你真得很好,父母地下若有知,也必定为你骄傲”

没说完,他剧烈咳嗽,眼前已经什么看不到,满是火焰的炙热温度,炙烤着他的眼球,熊熊烈火,而他舍命以真气做的保护圈正寸寸缩小、缩小、再缩小,小到仅仅能护住花又青一人。

见硬撑再无望,生命流逝,那炽热高温快要烧到妹妹。

势必要做出取舍,已经没什么好遗憾了。

他早就该死了,父母还在等着他。

他们过世前,还在等着我,等着我找到妹妹。

我得告诉他们,终于找到了妹妹,妹妹生活得很好,也变得很厉害,再不会被人欺负,我

“人固有一死,”金开野吐着血,笑,满嘴满牙的腥红,开怀大声,“或轻如鸿毛,或重于泰山”

“啊”

金开野猛然巨吼,拼尽全力,真气骤然缩到只能保护花又青一人。

在她意识到之前,金开野短暂封了她的气穴、很短,很快,很快她就能自己解开,她这样聪明。

炽焰真火燎烤着他,受真气保护的妹妹安然无恙。

他再无顾忌,被炽焰真火燎烧身体之刻,舍命使出最后一招他是体修,骨头都如钢铁般坚硬。

斩断左手,露出左手森森骨骼,以修炼多年的身体为锥,毕生修为做力,祭出生命,舍出魂魄

体修只有这一招,万不得已,绝不能用的一招。

千年玄铁所造的炼丹炉终于裂开一道巨大缝隙,金开野以完整的右臂抱着花又青,全身骨骼都碎了,狂奔出山洞,在白衣派弟子眼皮底下,竟凭借这最后一口气,怀抱她猛然奔跑

千年玄铁的炼丹炉,白衣派代代流传下来的珍宝,乃是传闻中坚不可破的东西,如今竟被他攻破一道裂缝,守丹炉的弟子都惊了,一边慌忙叫着长老,另外几个去拦金开野,没拦住。

这个人浑身燃烧,已然像个团团的大火球,身上还有不灭不止的炽焰真火,一碰便没命,谁敢阻拦

金开野抱着受真气保护的妹妹,一路冲到衣雪峰后山,距离下山还有一段路,可他只能走到这里了。

脱力跪俯在地上,用掉最后一点力气,金开野把花又青抛到巨石后,虚脱地躺在石头下。

他想撑着半坐,但现在已经做不到了,只能平躺,彻底没了力气。

炽焰真火还在烧,他看到自己的下半身渐渐化作灰烬,但已经不痛了。

还剩最后一口气。

花又青重重跌落在地,气血亦开,顾不得自己身体,爬起来就去找他“金开野”

“别动”金开野躺在地上,无阻碍的炽焰真火已经烧到他的腰部,他声音低下去,虚弱地说,“别过来,我不想你以后一梦到我就是噩梦。”

花又青不听,想要跃过巨石,但刚刚金开野抛她的那一下,她的脚腕脱臼,痛得她猝不及防跌了一下,连带着符咒所伤,她忍痛起身再跃,刚到巨石上,只听金开野气若游丝地问“倾倾,叫我一声哥哥,好不好”

花又青大声叫“哥哥哥哥”

微风过,巨石下再无回应。

瘸腿翻过巨石,只看到地面上一滩黑色的灰烬,和未燃完的炽焰真火。

她重重跪倒在地,失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