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0 章 心悦

不是吧魔头你! 多梨 3730 字 6个月前

傅惊尘没有留下花又青,只嘱托方回燕,尽快将她送回清水派中,回去尽快取柳叶净水或竹叶上白露,为她拭面。

若以上两者皆无,去引山泉水也好。

必须要清水派中物。

先前定清牺牲自我,死后葬于清水派中,有他滋养,这晋翠山中山水瓜果,皆已不同往日寻常,是上好的净化气息之物。

花又青昨夜已见幻象,又是一晚未睡,情绪激烈,清晨又颠簸惊魂,此刻定然气血有异,要好好将养。

除此之外,还需定期吃些净气压魔障的丹药;玄鸮门中,叶靖鹰炼制了些,但所用材料并不够纯净,这里有方子,要楚吟歌拿去,依照配比,都是晋翠山中有的东西,速速摘取做丹药

听傅惊尘叮嘱,方回燕问“你不去”

“我去做什么”傅惊尘瞥他一眼,“过去被现在的大师姐扣下,给青青添乱”

方回燕“”

“身体还是温华君,”傅惊尘沉沉,“青青不会对她下手。”

方回燕一时无言。

“出去之后,明面上便是敌人,”傅惊尘淡淡,“和我走得近又不是什么好事,倘若被人传出消息,说我和青青关系匪浅如何教她服众”

方回燕问“事成之后,你将如何”

傅惊尘笑“何时二师兄也开始关心起派外之事”

“傅惊尘,”方回燕说,“做事前,多多考虑青青。”

傅惊尘说“果然是年纪大了,天天转圈说废话。”

方回燕“”

傅惊尘折身,往芳草浓密处,缓步前行。

不远处,王不留和青无忧还在等他,要同他一起去姜国皇宫,去见那年轻皇后冯正熙。

或者说,即将登位的“皇太后”。

方回燕在他身后朗声“修道之人,本该远离人世间纷争;恕我直言,如今玄鸮门同姜国的交易有悖天理,是自取灭亡之象。如今已有人对修道者参与战争而不满,一旦达成协议,只怕玄鸮门也会成为众矢之的”

傅惊尘不回头“我心中自有分寸。”

方回燕没有再追。

风飒飒,青草萋萋,葳蕤中,此消彼长。

傅惊尘瞒住方回燕两件事。

其一,告诉方回燕的那些法子,的确是净化气息,但更多的,则是压制花又青体内魔气随二人交合,自傅惊尘身上渡给她的那缕魔气。

虽暂时未附着在她身体上,但若青青心神偏执,钻了牛角尖,或一时想不开,陷入魔障

那魔气便会迅速增长,吞噬她身。

昨夜她哭泣时,傅惊尘为她拭泪,已察觉到她体内魔气波动,方筹谋今日之况,速速压下。

其二。

如今的傅惊尘,已经再不能踏入清水派中。

他已彻底入了魔。

姜国皇宫中,还有另一件事等他善后。

皇后冯正熙,毒杀了国君李信桢。

湘夫人能看国运,只预测到姜国国君寿命尽了。倘若昨日的花又青不来玄鸮门中,傅惊尘尚能赶去阻止,但待他赶到时,已是回天乏术。

冯正熙面色自若,整理衣裙,正欲唤人,不留神,看重重缦布中走出的傅惊尘,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后退一步,惊惶“尊主。”

傅惊尘不言语,俯身去探李信桢鼻息。

苍白英俊的男子,有着一颗仁慈宽厚的心,是个好人,但不是乱世中的明君。

“他必须死,”冯正熙已然恢复镇定,“东阳宗的莫不欲劝说他,要遣散那些入战争的修道者,劝他不可再以武力镇守他这个蠢货,竟然全都信了。”

冯正熙咳了几声,这些时日的确瘦了许多,身形清瘦,眼中光芒亦不足,殷殷着暗光。

“先祖散了兵权,不许武将拥兵自重,是怕武将反,危及皇家权势;”冯正熙压着声音,指甲狠狠掐入掌心,咬牙,“如今外敌来侵,还坚持那套礼仪道德有什么用处莫不欲来劝,老丞相也是,在外面跪着,说什么要以死来谏,君主一日不临朝,他便要在庭前长跪不起。”

那老丞相,是君主李信桢先前的老师,是个固守祖宗规矩的忠臣;细细算起来,今年大约也要有七十余岁了,已是风烛残年。

傅惊尘抬手,化掉李信桢咽喉、胸腔间的毒液,头也不抬“所以你便杀了李信桢。”

“愚昧,愚昧,都是愚昧之人,”冯正熙咬牙,说,“成大事者,有几个不狠下心的他看不得生灵涂炭,难道我就能看得边境那些百姓,难道就因为投生在这些边陲小镇上,就该遭受欺凌”

傅惊尘说“我想,君主知道。”

冯正熙一愣。

傅惊尘看着李信桢安静的、渐渐灰败的脸色,略略施法,恢复他面色,使他瞧着像受疾病煎熬、正常死去。

起身后,傅惊尘对冯正熙说“你端给他的那份有毒汤药,可是从断肠草炼制出的”

冯正熙颔首。

“先前我曾同君主

谈过几句,他有一位叔父,便是被此毒所杀,只是碍于皇家颜面,不便声长,”傅惊尘说,“此毒特殊,我曾告之君主,如何辨认此毒。”

冯正熙一动不动。

发间金丝雕琢累金凤,凤凰衔珠,长长的珠玉流苏垂下,隐隐遮蔽下,映衬着她染了胭脂的唇。

“你将下了断肠草毒的汤药递给君主时,”傅惊尘说,“他都知道。”

但他仍旧一饮而尽。

午膳后,照例屏退宫人,亲自为李信桢侍药。

一碗断肠草,冯正熙必须要杀了李信桢;再不杀,他便要拖着病体临朝,要走出宫门,去扶那老丞相。

如此一来,冯正熙手中的权利,又将全部还给李信桢;权势倒在其次,重点是正欲夺回失地的姜国,难道又要恢复到以往继续重文抑武

、不靠修道者增加兵卒战力,任由邻国欺凌

冯正熙绝不允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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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给此生中、唯一真挚爱她的男人下了断肠毒,看他喝下去。

到如今,冯正熙终于明白,为何在喝汤药前,李信桢捧那碗的手,为何抖了一抖;他平静看那药汤碗,许久后,方喝下去,丝毫不剩。

原来他都知道。

“君主仁厚,”傅惊尘说,“只是过于仁厚他并非不懂。”

一边是皇后和她坚持的正确之法,若继续推行下去,少不了流血牺牲,无数的生灵因此而逝;

另一边是昔日老师、为国尽忠尽力的老丞相,和祖宗礼法,自幼所受的仁爱之治

李信桢选择了结生命,他看不得流血,也不能再成为冯正熙推行新政、治理国家的阻碍。

他知,太子尚年幼,如今唯独他身死去,才能让冯正熙名正言顺地坐上执政者的位子。

冯正熙缓慢坐在床边,定定看龙床上,身着明黄衣的李信桢。

魂魄已散。

“我不后悔,”冯正熙忽而说,“我所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姜国百姓。”

纵被千万人所指,纵失心中所爱,又有何妨

至少姜国在,百姓在,国在,无数人的家就在。